http://www.worldjournal.com/view/full_lit/14566350/article-%E5%9C%A8%E4%BA%BA%E6%B0%91%E5%A4%A7%E6%9C%83%E5%A0%82%E6%8E%A5%E5%8F%97%E7%B4%85%E8%89%B2%E6%95%99%E8%82%B2?instance=wjbk7b
趁在北京之便,朋友請我去人民大會堂觀賞「大型紅色交響多媒體歌劇《江姐》」。人民大會堂去過,看戲倒是第一次。我問:「好看嗎?」朋友答:「去接受一次『紅色教育』唄!」

江 姐生於1920年,十歲就當了童工,飽受資本家剝削。十一歲進孤兒院,邊做工邊學習,「對當時的社會制度充滿憎恨」,祕密加入共產黨,在重慶作地下工作, 後為特務破獲,「遭手指釘竹籤等毒刑的殘酷折磨,仍堅定不屈,並領導獄中難友同敵人展開堅決的鬥爭」。後終被特務槍殺,且用消鏹水毀屍滅跡。


歌劇《江姐》中有許多歌曲,如〈唱支山歌給黨聽〉、〈巴山蜀水要解放〉、〈革命到底志如鋼〉等等。聞弦音而知雅意,《江姐》的內容和目的就可思過半了。


從文革起,大陸有八大樣板戲,都是形容國民黨之惡與共產黨之善的,到現在仍經常搬演。《江姐》不在「八大」之列,但「樣板性」卻一點也不遜色,不斷予大陸民眾耳薰目染。


大陸建國都過了一甲子了,似仍沉浸在當年「地下黨」的英雄事蹟和痛擊國民黨的勝利喜悅中。電影和電視劇,鋪天蓋地多是這方面題材,如台灣觀眾所熟悉的《集結號》、《潛伏》、《青盲》等等。


這樣的宣傳和教育,有沒有效呢?我從網上找了些普羅大眾的觀感:


2009 年2月17日有人向一家網站提問:「很久以來,一直有個問題讓人很煩:為什麼每次看內戰題材的電視劇,不管是紅軍也好,八路軍也行,還是解放軍也罷,打國 民黨軍隊那就跟玩似的,一場戰役下來,鏡頭裡全是國民黨兵死得一大片一大片的,不計其數,而解放軍也就死個把人而已,而且死的個把人還搞慢鏡頭、搞特寫, 我不知道真實的歷史是不是也是這樣的?還是勝者為王,勝了我就可以把你寫得怎麼樣都行呢?」


答覆是這樣的:「這些東西,是給領導看的,而不是給我們看的。珍惜生命,遠離國產影片。」


2010年10月22日有人發帖:「最近CCTV1晚八時黃金時段放的電視劇是《解放海南島》。這一類描寫國共內戰的電視劇,六十六歲我老人家是從來不看的。軍閥混戰,勝者為王,敗者為寇。戰場死的都是老百姓,有什麼值得歌功頌德的呢?」


「死的都是老百姓,有什麼值得歌功頌德的?」這是人民以春秋之筆著史。


但 大陸當局似見未及此,今年建黨九十年,正籌拍《建黨偉業》巨型片及其他活動,以深化「紅色教育」。老實說,中共建黨以來最大的「偉業」是打敗國民黨,建立 「新中國」,但若不是鄧小平的「改革開放」,那個「偉業」幾乎變成「偉孽」。雖然大陸現在「大國崛起」,使海內外中國人同感振奮,但內部的社會問題和外部 的國際環境,仍相當不容輕忽。「超英趕美」懸為自勵可以,開始慶功則為時尚早。當前兩岸的中國人,都應該摒棄黨的意識,把思想從政治禁錮中解放出來,集中 心神和力量為中華民族的復興而努力。也只有在民族的大旗下,才能讓海內外中國人站在一起。


只想到「我黨」而不去想「我民」的黨,像沒根的草,長不大的。共產黨打敗了國民黨,對國民黨是個教訓,但共產黨自己沒從「反面教材」中得到警惕?而民進黨呢?就這樣裝糊塗過日子?


十三億加上二千三百萬人,大概都不會在乎這個那個黨,他們祈求的是民族的崛起,而不管是誰帶的頭。這樣的意願,誰敢、而又能長期違逆?

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觀世音

偶然地,我發現了那尊木雕觀音聖像。

那是一家很不起眼的骨董店,隱藏在一個紛亂的菜市場旁邊,隔鄰賣自助餐的攤子,招來了嚶嚶嗡嗡的蒼蠅和逡巡不去 的野狗。人行道上,堆著幾個用巨大樹根雕成的擺設:線條稚拙的蒼鷹、僵硬的馬和比例不太相稱的人物。狹長的店面顯得很陰暗,玻璃櫃裡陳列著一些斑駁的古 錢、晶瑩的玉環和瑪瑙;地上、架上,擁擠而凌亂地放滿了新舊雕像:表情生動的石灣公仔、執持筆和斗的魁星、和藹慈祥的布袋和尚等。一個瘦小的老人,穿著米 色對襟的中國裝,坐在一張原木雕就的矮桌旁,悠閒地品嘗老人茶。


像一道光緊緊攝住我。那尊木雕觀音,比人還要高一些,莊嚴古樸地站在蓮台上,佛身的彩繪有些已剝落,但容顏依然保持得完整光潤,那似是沒有任何寓意的神情,不像一般寺宇或畫像中的慈航觀音,流露出溫煦的拈花微笑;也不像宋朝的千年木雕觀音,很流暢地表現出怡然無住的自在。


就是菩薩毫無寓意的容顏,使我們摒住了呼吸,默默地瞻仰。祂手拈蓮華,遺世而獨立,四周的凌亂、陰暗、擁擠,把祂襯托得更尊貴、更超然。凝視良久,心裡的紛亂與煩囂,彷彿漸漸地平靜安寧,融入一種明淨如鏡的意境裡。


不知不覺地,我們常常繞道那小小的骨董店前,為的就是瞻望那觀音聖容。


漫 天的陰霾,淅瀝不停地連下好幾天雨,夏季的黃昏,宛如潮濕而窒悶的泥沼。父母家人都遠在北京,家,變得空寂而清冷,那天晚上,我的情緒突然陷入低潮,痛楚 從剛動過手術的牙床中擴散開來,孤獨與寂寞如一面綿綿密密的網,無聲無息地撒向我。單調的雨聲,窒悶、痛楚、煩躁……形成看不見也摸不著卻又具體存在的夢 魘,我彷彿墜入一個無助、暗冥的深崖裡。


我渴盼些微得以攀扶的寧靜。


於是,我想去親近那尊木雕觀音,一如有時想去看山、看雲與看海。


雨,仍然淅淅瀝瀝地一陣大一陣小。空氣很混濁,濃郁的花香,水溝升上來的腐臭氣息,和遠處工廠飄過來的廢氣錯綜交纏。我打起一把黑傘,路燈在雨中泛著冷綠的光暈。


馬路靜寂得有點淒涼。偶爾一輛機車馳過,飛濺一大片黑褐色的泥漿;空蕩蕩的市場,如同黑暗、深不可測的洞穴;人行道上零星地擺著幾個水果攤子,濛濛的雨,濛濛的燈光,一切都顯得遙遠而不真實。


骨董店前,那從樹根中剜刻出來的巨鷹,展開僵硬的翅膀;亟欲奔騰的馬和顯得怪異的人物,向夜空伸張著沒有生命的軀體。我站在它們所投下的龐大陰影裡,黑傘仍點點滴滴垂下珠簾。


店 裡燈光很黯淡,平日看起來凌亂、擁擠的一切,都已被幽暗所包容,隱沒進一片深沉之海裡。而那尊菩薩,卻以遺世獨立之姿,自幽深之海中浮升起來,慈容流泛出 一種淡泊、神祕的光采。祂仍是那樣沒有憂悲喜樂、沒有寓意地俯視著凡塵。我像一個荒野中踽踽獨行的歸人,以祈盼渴求之心瞻仰那莊嚴寧靜的聖顏。


在光和影的遊移中,菩薩的面容籠上一層流動的雲霧,隱約間,似有還無的微笑如梵音清傳,很柔和很溫暖地撫慰我紛亂無助的心緒。


我震顫了一下,突然心中若有所悟。眼前的慈容逐漸擴展,成為一座雄偉的山,那微妙端嚴的容顏,在雲環霧繞中,映照夕陽的餘暉,放射燦爛的光華。


「人面石」,是霍桑小說中描述的情境:幾塊巨大的岩石,在聳峻入雲的峭壁上,堆疊成一座碩大無朋的人面。當山嵐霧靄從山谷中冉冉升起,夕陽把整片山籠上了金光,透過迷濛的金色霧靄,那巨大而莊嚴的人面若隱若現,彷彿是山之巨神,氣勢懾人地俯瞰人間,眉宇流泛著眩目的光暈。


山 下小村落中的一個孩子,每天以崇敬的心,仰視這如神將般的巨石,隨著他的成長,這莊嚴的神情漸漸融進他的生命中,他的心胸豁達開闊,思想也蛻變得深廣而睿 智。或許是陽光、雲氣的折射,有時,他看到巨神的嘴角隱現著一絲微笑,這融浴於金光萬道中的笑意,照亮了寰宇,也照亮了他的心靈,因此他的內心充滿了慈悲 與仁愛。


雄偉的山,粗糙岩石堆疊塑成的山之巨神,這是西洋文學中一個虛構的故事;而我現在面對著的,是東方小小骨董店裡,一座仿古的木雕觀 音,兩者之間,相隔著如此遙遠而迥異的時空,然而,竟在一剎那中交會融合,相疊成一幅光明祥和的慈顏。或許,人類心靈中本來就潛藏著某些共同的意象,一經 觸發,即閃耀出相類的靈光。


我報以虔誠感恩的微笑。我只是薄地凡夫,像小說中無數瞻仰著人面石的凡人一般,未能臻於明鏡無台的境界,仍須憑藉外界的物象引導心緒,以求取內心的寧靜。而看似毫無寓意的菩薩容顏,正蘊含著無限的延展性,一如面對悠然自得的雲彩,及廣無涯際的瀚海。


懷著豁然清朗的喜悅,我從那些龐大的陰影中走出,再一次感到心靈明淨如鏡。


++++++++++++++++++
多年來我曾陸續寫過幾首有關耳鳴的詩,描繪日夜轟響的耳鳴:

這般嘹亮/是不甘寂寞的/蟲聲/抑是熱鬧過後/空洞的耳鳴(〈秋〉)


讓所有的耳朵/都有一個/日夜轟響的耳鳴/去劃亮/漫漫十七年的孤寂……(〈蟬曲〉)


或寫被突來的靜默震得發聾:


對自以為是的人類/只好用這樣/撼天動地的/滔滔雄辯/把冥頑的耳朵震聾/直搗心窩(〈阿塔巴斯卡瀑布〉)


眾聲喧譁中/耳朵/被一陣突來的/靜默/震得發聾(〈耳〉)


當然對於我,這突來的靜默只是一種美好的願望,因為自從在一次打靶操練中,右耳差點被震聾以後,耳鳴便一直如影隨身,沒有片刻停息過。


那 時我正在台灣服預備軍官役,在隆田一個新兵訓練中心當排長。本來排長是無須「屈尊」陪新兵趴在地面上打靶的。那天大概是有個班長請假了,人手不足,我臨時 自告奮勇充當教官,側臥在一個新兵的右邊,看他裝子彈上膛瞄準正要扣扳機。突然腦後砰地一聲,把我震得跳了起來。一看,另一個新兵就在離我身體不到兩尺的 地方放槍。本來靶位與靶位之間至少有五、六尺的距離,大概那天剛下過雨,原來的靶位有積水,他便把靶位挪到我身邊來了。這麼近的距離,當時又都不懂得戴耳 罩保護,差點把我的耳朵震聾。每次談起當時的情景,我都說當時真恨不得把那魯莽的新兵給斃了。那當然只是說說而已,何況監督他的班長同我交情頗篤,那當兒 又滿臉堆著笑向我千道歉萬道歉。


開始幾年,耳鳴的確給我帶來了許多困擾。有如一隻有恃無恐的鳴蟲,蹲坐在耳朵深處,不眠不休地嘶叫,挖也挖 不出,趕也趕不走。問過不少耳科醫生,都說沒法度,只有忍耐適應一途。漸漸地,鳴聲雖仍尖銳,卻似乎不那麼難以忍受了,有時甚至能把它幻想成繞梁的小提琴 超高音演奏。最近讀到一篇醫學報導,說年紀越大越有可能產生耳鳴。一時好奇,上網查看資料,發現造成耳鳴的原因很多,最常見的是像我這樣,內耳細胞受到損 傷。原來每個細胞周圍都布滿了極細微的茸毛,這些茸毛隨著音波的頻率一起擺動,使耳細胞發出電訊,大腦再把這些信號轉換成聲音。如果茸毛彎折或破損如一堆 東倒西歪的亂草,便無風自動,亂發信號,把大腦搞得不知所措,只好狂拉警報,片刻不停地嘰─





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LKK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